以晴

【魏白】【霸王别姬】（三）

*净角演员魏✘梅派青衣白

*丰水期靠糖过活，枯水期靠爱发电
我就是十万伏特皮卡丘！

*说好的第三章终于有了姓名

✘年✘月✘日

宜，宅在家，别（四声）出门，老实儿待着

忌……送外卖

那是个艳阳高照五月天，彼时正勤工俭学（不务正业）的魏大勋正在奋力地行走在送外卖的康庄大道上。

“我有一只电瓶车～我天天都得骑～每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送外卖……啊！”

然后，在途经篮球场的时候被一颗从天而降篮球击中了心……脑门。

被球砸中的前一刻，魏大勋还有心思想自己是不是旷课太多，被天降正义了。

被球砸中的那一刻，魏大勋只剩下一点支撑着自己千万不能倒下的执念，——这一车外卖要是撒了，那得扣多少钱。

“没事吧？”

“对不起啊……”

“兄弟你咋样了……”

魏大勋勉强从电瓶车上挪下来，还处于晕晕乎乎地“被控”状态的时候，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夹杂着各地口音的嘈杂。

睁开眼一看，一群大小伙子把他围了个“水泄不通”。

但唯独只有一张脸切切实实地抓住了他的眼神。

少年稚气未脱的脸已经初具棱角，生得白白净净的脸上缀着一双干净澄澈的眸子，眼角处点着一颗泪痣，不是白璧微瑕，反而更添一份精巧。

——魏大勋在额头跳动的疼痛中彻底地认清了自己是个颜控的本质。

“你这儿肿了，我给你买点儿药喷一下吧。”

“都玩去吧，我自个儿来就行了。”

前一句是对魏大勋说的，后一句显然是对那群“篮友”说的。

魏大勋在耳边嗡嗡飞转的小蜜蜂和眼前不灵不灵的小星星里，还是扒拉出来一个有点儿“人来疯”的小鹿。

从前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小鹿撞死了，现在才知道，这家伙大概是个技能刚刚冷却的萌新，上来就开大。

“哎，哎，朋友，你没事儿吧。”

——学戏的孩子打小吃惯了苦，伤了哪儿都是常事，故而这学校附近药店倒是不难找。

魏大勋自个儿跟那灵魂出窍的时候，白敬亭已经把药买了回来，好笑的看着人呆滞的眼神，却又认真地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把人给打傻了。

“咳。”

刻意地咳嗽两声把笑意压下去，也成功让人回了神。

“啊？”

“你自己能上药吗？”

“啥？”

看那人一脸状况外的样子，白敬亭更加认真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把人给砸傻了。

但可能也不是砸的。

算了算了，太不厚道。

“唉，得了，我来吧。”

白敬亭难得细致地把药剂均匀地喷在人额头上，一手轻轻挡住了眼睛。

天地良心，他平时自己伤了哪都是撂着不管的。

这也是难得伺候人一回。

魏大勋轻轻眨了两下眼睛，感觉睫毛好像扫到了人手心里，却反而撩拨地他自己一阵痒。

心痒。

像是无意间打翻了蜜罐，淌了一桌子的蜜糖一点点滴下来，正砸在心尖子上，又泛开一圈涟漪。

“好了。”

魏大勋梦游似的抬手碰了碰额头，一眼瞥到腕上的手表，“腾”的一下子窜了起来。

“啊！”

“啊！”

魏大勋捂着自己二次伤害的额头，眼含热泪地蹲在地上画圈圈。

白敬亭捂着自己的下巴，举头无语问青天。

我真是苍了天了！

“不是，大哥，你这干嘛呀，你这，还带一报还一报的呀。”

“不是，我的外卖要迟到了。”

迟到？

这还是个拟人的修辞啊？

不对！

白敬亭看了看立在一旁的电动车，纠结地开了口，“你看这事也算是我的锅，要不，我帮你？”

“要不别了吧，怪麻烦的。”

白敬亭挑了挑眉，看看自己手里的四份外卖。

你确定这是怪麻烦的？

你倒真是怪麻烦的。

但自己造的孽也只能自己圆了。

何况，

白敬亭看了看眼前这个大金毛，感觉都快能看着他实体化的尾巴了。

——不是说好见过之后不允许成精的嘛！

真是，跟这家伙好像，也生不起气来呀。

白敬亭叹了口气，认命地踏上了送外卖的漫漫征程。

那天的最后，两个累得气喘吁吁的家伙一起蹲在墙根底下，开了两瓶……矿泉水。

没办法，倒仓期刚过没多久，他们也不敢随便祸害嗓子。

魏大勋自己倒是无所谓了，他的嗓子已经倒了，他知道自己唱不了青衣了。就他现在这样，不要说他原本最是嘹亮中透着气力的尚派，就是程派，怕也是没人要他。

他也就能做个半吊子丑角，不上不下地吊着混口饭吃就算了。

可是白敬亭不行。

魏大勋看了一眼旁边那个白到剔透的人，

白敬亭，——这还是他刚打听到的名字，倒真是不辜负了这么个名字。

瞧他那一身的气度魏大勋就知道，这会是个角儿，可不能毁了人家。

魏大勋把目光移开，把自己那点他自己觉着“龌龊”的不行的心思咽下去。

可不能毁了人家。

后来，魏大勋几乎是找了一切的人脉来打听白敬亭的消息。

消息倒是越来越多，他甚至还弄到一张白敬亭之前录的一个录像带，很短，就是个《贵妃醉酒》的四平调，画质糊的看不清人脸。

心里是越看越喜欢，人却一点点消沉下去。

他知道了人家是老先生挑中了的弟子，还没毕业就已经是“科里红”了。

那就是直眉瞪眼的往老艺术家方向发展的。

可他呢，

魏大勋看着镜子里那个臃肿的身影，少年人那一点最微妙的自尊心又开始挑动着撩拨他。

不行啊。

他怎么好意思这样追人呢。

何况他怎么能让人知道他就是个“颜控花痴”呢。

那太掉面儿不是。

魏大勋给自己列了一百单八条理由，成功说服了自己。

可他就是不敢承认，他太害怕了。

万一毁了他怎么办？祖师爷就得先来掐死他。

万一两个人其实并不合适怎么办？一见钟情成了见色起意，那这不就是个笑话吗。

万一……万一，他不喜欢他呢。

魏大勋又给自己列了一百单八条戒律，管他以后怎么办，他现在决定，先从减肥做起。

他每天清晨就起，——学戏本就是要早起，偷不到半分闲，而他天刚亮就起，就为了挤出那一点跑步的时间。

然后就是一日日的吊嗓，练功，身法手眼步，酸甜苦辣咸，也就这么一日日地熬了下来。

熬了半年人还没到手，魏大勋倒是从戏上品咂出来点儿滋味。

魏大勋开始明白，丑角也不是可有可无的微渺，生旦净末丑，一行有一行的规矩，一行有一行的担当。

可惜还没等他漂漂亮亮地站到人面前，白敬亭就已经跟老先生去学戏了。

不要说像以前那样在篮球场边上看看他，满学校里都抓不着人影。

敬茶。

赠礼。

拜师。

白敬亭那几年成了学生们枯燥生活里难得的一点谈资。

魏大勋每次听见又都不愿意多听一句。

干嘛呢一个个的，人家就那点儿事儿放舌根子上还怕嚼不烂。

魏大勋面上义正言辞，只有他自己听见里头小鹿哒哒的拿蹄子踢他，“完蛋玩意儿，你就是不承认你想听他自己跟你说，怂！”

魏大勋以为他们也就这个相忘于江湖的缘分了。

谁知道上天又补给他一个相濡以沫的机会。

魏大勋把自己从回忆里拉出来，看了看旁边认真扮着的白敬亭。

真是可惜他到现在也没认出来我就是那外卖小哥。

这两天园子里之前出去学习的老生回来了。

今儿他们仨合演一出《大·探·二》。

老戏了。

也没人能说得出出处，也没人能对上哪个史事。

但就是好听就够了。

甭说是现在的观众，就是民国那会儿那些个咬文嚼字的先生们，也都爱这出没来头的戏。

这戏也就这么一代代地传下来了。

可偏偏又有那些个词句上佳，意境又好的戏，就是没传下来。

这听起来可太没道理了。

但这世上没道理的事儿也不多这一件。

所以，

魏大勋抬眼瞄了一眼白敬亭，

那我没头没脑地喜欢了你这么些年，也就不能算是什么没道理的事儿了。

*京剧名段《大保国·探皇陵·二进宫》，简称《大探二》,又名《龙凤阁》。

剧情梗概

明初，皇帝驾崩，太子年幼，太子之母李艳妃暂理国事。李艳妃之父李良起意篡位，定下一计：约定暂代皇帝，等太子长大成人再还政。李妃欲从之，李良又命文武百官签字画押。老臣徐彦昭识破奸计，出面阻止，并号召其他官员拒签，但只有兵部侍郎杨波支持徐延昭。朝堂上，徐杨二人力谏不可让位，李妃不从，将二人赶出朝堂，声明永不录用。李良原形毕露，将李艳妃打入冷宫。

徐彦昭夜探皇陵，在先王灵位前感慨万分。杨波数子领兵勤王。徐杨到冷宫救出李妃。

“这是一出找不到历史根据的戏，而且很多词句不通，甚至不知所云。这出戏久演不衰，很多人都爱听，包括文化程度很高的人。这是什么原因。原因是这出戏有很多唱，唱腔好听，听起来过瘾。”

——汪曾祺

评论里放了一个选段的链接，这里面有两位老师的妆比较淡，是为了赶场去春晚，没能显出这二位的“盛世美颜”，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一下。